第一百十六回 得通靈幻境悟仙緣 送慈柩故鄉全孝道

  話說寶玉一聽麝月的話,身往又死去,急得王夫人等哭叫不止。麝月自知失言致禍;此時王夫人等也不及說他。那麝月一面哭著,一面打算主意:「若是寶玉一死,我便自盡,跟他去!」不言麝月心裡的事。且說王夫人等見叫不回來,趕著叫人出來找和救治,豈知賈政出去時,那和尚已不見了。賈政正在詫異,聽見裡頭又鬧,急忙進來,見寶玉又是先前的樣子,牙關緊閉,脈息全無。用手在心窩中一摸,尚是溫熱。賈政只得急忙請醫,灌藥救治。

  那知那寶玉的魂魄早已出了竅了。你道真個死了不成?卻原來恍恍惚惚趕到前廳,見那送玉的和尚坐著,便施了禮。那和尚忙站身起來,拉著寶玉就走。寶玉跟了和尚,覺得身輕如葉,飄飄颻颻,也沒出大門,不知從那裡走出來了。行了一程,到了個荒野地方,遠遠的望見一座牌樓,好像曾到過的。正要問那和尚,只見恍恍惚惚又來了一個女人。寶玉心裡想道:「這樣曠野地方,那得有如此的麗人?必是神仙下界了。」寶玉想著,走近前來細細一看,有些認得,一時想不起來。見那女人和和尚打了個照面,就不見了。寶玉一想,竟是尤三姐的樣子,越發納悶:「怎麼他也在這裡?」又要問時,那和尚早拉著寶玉過了牌樓。只見牌上寫著「真如福地」四個大字,兩邊一副對聯,乃是:

   假去真來真勝假,無原有是有非無。

  轉過牌坊,便是一座宮門。上也橫書四個大字道:「福善禍淫」。又有一副對聯,道:

   過去未來,莫謂智賢能打破;前因後果,須知親近不相逢。

  寶玉看了,之下想道:「原來如此!我倒要問問因果來去的事了。」這麼一想,只見鴛鴦站在那裡,招手兒叫他。寶玉想道:「我走了半日,原不曾出園子,怎麼改了樣子了呢?」趕著要合鴛鴦說話,豈知一轉眼便不見了,心裡不免疑惑起來。走到鴛鴦站的地方兒,但見一溜配殿,半掩半開。寶玉也不敢造次進去,心裡正要問那和尚一聲,回過頭來,早已不見了。寶玉見殿宇巍峨,絕非大觀園景像,便立住腳,看那匾上道:「引覺情痴」,兩邊對聯道:

   喜笑悲衰都是假,貪求思慕總因痴。

  寶玉看了,便點頭嘆息。想要進去,心下又害怕。往裡一瞧,只見十數個大櫥,櫥門半掩。寶玉忽然想起:「少時做夢,曾到過這樣地方;如今能彀親身到此,也是大幸!」

  便大著膽將上首的大櫥開了一瞧,見有好幾本冊子,心裡更覺喜歡,想道:「大凡人做夢,說是假的,豈知有這夢便有這事!我常說還要做這個夢再不能的,不料今日被我找著了!但不知那冊子是那個見過的不是?」伸手在上頭取了一本,冊上寫著「金陵十二釵正冊」。寶玉拏著想道:「我恍惚記得是那個,只恨記不清楚!」便打開頭一頁看去。見上頭有畫,只是畫跡模糊,再瞧不出來。後面有幾行字跡,也不清楚,尚可摹擬,便細細的看去。見有什麼玉帶上頭好像「林」字,心裡想道:「莫不是說林妹妹罷?」便認真看去。底下又有「金簪雪裡」四字,詫異道:「怎麼又像他的名字呢?」復將前後四句合起來一念道:「也沒有什麼道理,只是暗藏著他兩個名字,並不為奇。獨有那『憐』字『嘆』字不好。這是怎麼解?」又啐道:「我是偷著看,若只管呆想起來,倘有人來,又看不成了!」遂往後看,也無暇細玩那畫圖,只從頭看去。看到尾上,有幾句詞,什麼「虎兔相逢大夢歸」一句,便恍然大悟道:「是了!果然機關不爽!這必是元春姐姐了。若都是這樣明白,我要抄了去細玩起來,那些姊妹們的壽夭窮通,沒有不知的了。我回去自不肯洩漏,只做一個『未卜先知』的人,也省了多少閑想。』又向各處一瞧,並沒有筆墨。又恐人來,只得忙著看去。又見圖上胚個影影放風箏的人兒,也無心去看。急急的將那十二首詩詞都看遍了,也有一看便知的,也有不大明白的,心下牢牢記著。一面嘆息,一面又取那「金陵又副冊」一看。看到「堪羨優伶有福,誰知公子無緣」,先前不懂,見上面尚有花席的影子,便大驚痛哭起來。

  待要往後再看,聽見有人說道:「你又發獃了,林妹妹請你呢?」好似鴛鴦的聲氣,寶玉回頭卻不見人。心中正自驚疑,忽鴛鴦在門外招手。寶玉一見,喜得趕出來,但見鴛鴦在前,影影綽綽的走,只是趕不上。寶玉叫道:「好姐姐!等等我!」那鴛鴦並不理,只顧前走。寶玉無奈,儘力趕去。忽見別有一洞天,樓閣高聳,殿角玲瓏,且有好些宮女隱約其間。寶玉貪看景緻,竟將鴛鴦忘了。順步走入一座宮門,內有奇花異卉,都也認不明白,惟有白石花欄圍著一顆青草,葉頭上略有紅色,「但不知是何名草,這樣矜貴?」只見微風動處,那青草已擺搖不休。雖說是一枝小草,又無花朵,其娵媚之態,不禁心動神怡,魂消魄散。

  寶玉只管呆呆的看著,忽聽旁邊有一人道:「你是那裡來的蠢物,在此窺探仙草!」寶玉聽了,吃了一驚,回頭看時,卻是一位仙女,便施禮道:「我找鴛鴦姐姐,誤入仙境,恕我冒昧之罪!請問神仙姐姐:這裡是何地方?怎麼我鴛鴦姐姐到此還說是林妹妹叫我?望乞明示。」那人道:「誰知你的姐姐妹妹?我是看管仙草的,不許凡人在此逗留。」寶玉央告道:「神仙姐姐!既是管理仙草,必是花神姐姐了。但不知道這草有何好處?」那仙女道:「那草本在靈河岸上,名曰『絳珠草』。那時萎敗,幸得一個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,得以長生。後來降凡歷劫,還報了灌溉之恩,今返歸真境。所以警幻仙了命我管,不令蜂纏蝶戀。」

  寶玉聽了不解,一心疑定必是遇見了花神了,今日斷不可當面錯道:「管這草的是神仙姐姐了。還有無數名花,必有專管我也不敢煩問,只有看管芙蓉花的是那位神仙?」仙女道:「我卻不知,除是我主人方曉。」寶玉道:「姐姐的主人是誰?」仙女道:「我主人是瀟湘妃子。」寶玉聽了道:「是了!這位妃子就是我表妹林黛玉。」仙女道:「胡說!此地乃上界神女之所,雖號為瀟湘妃子,並不是娥皇女英之輩,何得與凡人有親?你少來混說!瞧著叫力打你出去!」

  寶玉聽了發怔,只覺自形穢濁。正要退出,又有人趕來,道:「裡面叫請神瑛侍者。」那仙女道:「我奉命等了好些時,總不見有神瑛侍者過來,你叫我那裡請去?」那一個笑道:「纔退去的不是麼?」那侍女慌忙趕出來,說:「請神瑛侍者回來!」寶玉只道是問別人又怕被人追趕,他便踉蹌而逃。

  正走時,忽一人手提寶劍,迎面攔住,說:「那裡走!寶玉唬得驚惶無措。仗著膽抬頭一看,卻不是別人,就是尤三姐。寶玉見了,略定些神,便央告道:「姐姐,怎麼你也來!逼起我來了」那人道:「你們弟兄沒一個好人:敗人名節破人婚姻!今日你到這裡?是不饒的了!」寶玉正在著急,只聽們面又有人叫道:「姐姐!快快攔住!不要放他走了!」尤三姐道:「我奉妃子之命,等候已久。今日見了,必定要一劍斬斷你的塵緣!」寶玉聽了益發著忙,又不懂這些話底是什麼意思,只得回頭要跑。豈知身後說話的卻是晴雯。寶玉一見,悲喜交集,便說:「我一個人遇見了仇人,正要逃回,卻不見你們一人跟著我。如今好了,晴雯姐姐,快快帶我回家去罷!」晴雯道:「侍者不必多疑。我非晴雯,我是奉妃子之命,特來請你一會,並不難為你。」寶玉滿心狐疑,只得問道:「那妃子究是何人?」晴雯道:「此時不必問,見了自然知道。」

  寶玉沒法,只得跟著走。不多時,到了一個所在,只見殿宇精緻,彩色輝煌,庭中一叢翠竹,戶外數本蒼松。廊簷下立著幾個侍女,都是宮粧打扮。見了寶玉進來,便悄悄的問道:「這就是神瑛侍者麼?」引著寶玉的說道:「就是,你快進去通報罷。」有一侍女笑著招手,寶玉便跟著進去。過了幾層房舍,見一正房,珠簾高掛。那侍女說:「站著候旨。」寶玉聽了,只得在外等著。

  不多時,侍女出來說:「請侍者參見。」又有一人捲起珠簾。只見一女子頭戴花冠,身穿繡服。端坐在內。寶玉略一抬頭,見是黛玉的形容,便不禁說道:「妹妹在這裡,叫我好想!」那簾外的侍女悄詫道:「侍者無禮!快快出去!」說猶未了,已見一個侍兒將珠簾放下。寶玉此時欲待進去又不敢,要走又不捨,正要問個明白,又被驅逐,無奈出來。心想要問晴雯,回頭四顧,並不見有晴雯。心下益發狐疑,只得怏怏出來,又無人引著。正要找原路而去,卻又找不出舊路來。正在為難,忽見鳳姐站在一所房簷下招手。寶玉看見,喜歡道:「可好了!原來回到自己家裡了!我怎麼一時迷亂至此?」急奔前來,說:「姐姐在這裡麼?我被這些人捉弄了到這個分兒,林妹妹又不肯見我,不知是何緣故?」說著走到鳳姐站的地方,細看起來,並不是鳳姐,卻原來是賈蓉的前妻秦氏。寶玉只得立住腳,要問鳳姐在那裡。那秦氏也不答言,竟自往屋裡去了。

  寶玉恍恍惚惚的,又不敢跟進去,只得呆呆的站著,嘆道:「我今日得了什麼不是,眾人都不理我!」便痛哭起來。見有幾黃巾力士執鞭趕來,說:「何處男人敢闖入天仙福地來!快快走出去」寶玉聽了,不敢言語。正要尋路出來,遠遠望見一群女子,說笑前來。寶玉看時,又像有迎春等一干人走來,心裡喜歡,叫道:「我迷住在這裡,你們快來救我!」正嚷著,後面力士趕來。寶玉急得往前亂跑,忽見那一群女子變做鬼怪形像,也來追撲。

  寶玉正在情急,只見那送玉來的和尚,拿一面鏡子一照,道:「我奉元妃娘娘旨意,特來救你!」登時鬼怪全無,仍是一片荒郊。寶玉拉著和尚道:「我記得是你領我到這裡,你又不見了。看見了多少親人,只是都不理我,忽又變做鬼怪。到底是夢是真?望老師明白指示。」那和尚道:「你到這裡,曾偷看什麼東西沒有?」寶玉道:「見了好些冊子。」和尚道:「可又來!你見了冊子,還不解麼?世上的情緣,都是那些魔障!只要把歷過的事情細細記著,將來我與你說明。」說著,把寶玉一推,說:「回去罷!」寶玉站不住,一跤跌倒,口裡嚷道:「阿喲!」

  王夫人等正在哭泣,聽見寶玉醒來,連忙叫喚。寶玉睜眼看時,仍躺在炕上,見王夫人寶釵等哭得眼泡紅腫。定神一想,便哈哈的笑道:「是了,是了!」

  王夫人只道舊病復發,便好延醫調治,即命婆子快去告訴賈政:「寶玉回過來了。不用備辦後事了。」賈政聽了,即忙進來看視,果見寶玉醒來,便道:「沒福的痴兒!你要唬死誰啊?」說著,也掉下淚來。又嘆了幾口氣,仍出去叫人請醫生。

  這裡麝月正想自盡,見寶玉一過來,也放了心。王夫人叫人端了桂圓湯來,叫他喝了幾口,漸漸的定了神。王夫人等放心,也沒有說麝月,只叫人仍把那玉交給寶釵給他帶上。想起那和尚來,「這玉不知那裡找來的?也是古怪:怎麼一時要銀子,一時又不見了?莫非是神仙不成?」寶釵道:「說起和尚來綜去跡,那玉並不是找來的;頭裡丟的時候,必是那和尚取去的。」王夫人道:「玉在家裡,怎麼能取的了去?」寶釵道:「既可送來,就可取去。」襲人等道:「那年丟了玉,林大爺測了個字,後來二奶奶過了門,我還告訴過二奶奶,說測的那字是什麼『賞』字。二奶奶還記得麼?」寶釵想道:「是了,你們說測的是當舖裡找去,如今纔明白了,竟是和尚的『尚』字在上頭,可不是和尚取了去的麼?」王夫人道:「那和尚本來古怪!那年寶玉病的時候,那和尚來說是我們家有寶貝可解,說的就是這塊玉了。他既知道,自然這塊玉到底有些來歷。況且你女婿養下來就嘴裡含著的。古往今來,你們聽見過這麼第二個麼?只是不知終久這塊玉到底是怎麼著!就連寶玉也不知是怎麼著!病也是這塊玉,好也是這塊玉,生也是這塊玉──」說到這裡,忽然住了,又流下淚來。寶玉聽了,心裡卻也明白,更想死去的事,愈加有因,只不言語,心裡細細的記憶。

  那時惜春便說道:「那年矢玉,還請妙玉請過仙,說是『青埂峰下倚古松』,還有什麼『入我門來一笑逢』的話。想起來『入我門』三字,不有講究。佛教的法門最大,只怕二哥不能入得去。」寶玉聽了,又冷笑幾聲。寶釵聽了,不覺的把眉頭兒肐瞅著,發起怔來。尤氏道:「偏你一說,又是佛門了!你出家念頭還沒有歇麼?惜春笑道:「不瞞嫂子說,我早已斷了葷了。」王夫人道:「好孩子,阿彌陀佛!這個念頭是起不得的!」惜春聽了,也不言語。寶玉想「青燈古佛前」的詩句,不禁連嘆幾聲。忽又想起一床蓆、一枝花的詩句來,拿眼看著襲人,不覺又流下淚來。眾人都見他忽笑忽悲,也不解何意,只道是他的舊症;豈知寶玉觸處機來,竟能把偷看冊上詩句俱牢牢記住了,只是不說出來,心中早有一個成見在那裡了,暫且不題。

  且說眾人見寶玉死去復生,神氣清爽,又加連日服藥,一天好似一天,漸漸的復原起來。便是賈政見寶玉已好,現在丁憂無事,想起賈赦不知幾時遇赦,老太太的靈柩久停寺內,終不放心,欲要扶柩回南安葬,便叫了賈璉來商議。賈璉道:「老爺想的極是,如今趁著丁憂,幹了這件大事更好。將來老爺起了服,生恐又不能遂意了。但是我父親不在家,姪兒又不敢僣越。老爺的主意很好,只是這件事也得好幾千銀子。衙門裡緝贓,那是再緝不出來的。」賈政道:「我的主意是定了,只為大老爺不在家,叫你來商議商議,怎麼個辦法。你是不能出門的,現在這裡沒有人,我為是好幾口材,都要帶回去的,一個人怎麼能照應呢?」想著把蓉哥兒帶了去,況且有他媳婦的棺材,也在裡頭。還有你林妹妹的,那是老太太的遺言,說跟著老太太一塊兒回去的。我想這項銀子,只好在那裡挪借幾千,也就彀了。」賈璉道:「如今的人情過于淡薄。老爺又丁憂;我們老爺又在外頭。一時借是借不出來了,只好拿房地文書去押去。」賈政道:「住的房子是官蓋的,那裡動得?」賈璉道:「住房是不能動的。外頭還有幾所,可以出脫的,等老爺起復後再贖也使得。我父親回來了,倘能也再起用,也好贖的。只是老爺這麼大年紀,辛苦這一場,姪兒們心裡不安!」賈政道:「老太太的事是應該的。只要你在家謹慎些,把持定了纔好!」賈璉道:「老爺這倒是只管放心,姪兒雖糊塗,斷不敢不認真辦理的。況且老爺回南,少不得多帶些人去,所留下的人也有限了,這點子費用,還可以過的來。就是老爺路上缺少些,必經過賴尚榮的地方,可也叫他出點力兒。」賈政道:「自己的老人家的事,叫人家幫什麼。」賈璉答應了「是」便退出,打筭銀子。

  賈政便告訴了王夫人,叫他管了家,自己便擇了發引長行的日子,就要起身。寶玉此時身體復元,賈環賈蘭倒認真念書:賈政都交付給賈璉,叫他管教,「今年是大比的年頭,環兒有服,不能入場;務必叫寶玉同著蘭兒考去。能彀中一個舉人,也好贖一贖偺們的罪名。」賈璉等唯唯應命。賈政又吩咐了在家的人,說了好些話,才別了宗祠,便在城外念了幾天經,就發引下船,帶了林之教等而去。也沒有驚動親友,惟有自家男女送了一程回來。

  寶玉因賈政命他赴考,王夫人便不時催逼,查考起他的功課來。那寶釵襲人時常勸勉,自不必說。那知寶玉病後,雖精神日長,他的念頭一發更奇僻了,不但厭棄功名,竟把兒女情緣也看淡了些。只是眾人不大理會,寶玉也並不說出來。

  一日,恰遇紫鵑送了林黛玉的靈柩回來,悶坐自己屋裡啼哭,想著:「寶玉無情,見他林妹妹靈柩回去,並不傷心落淚;見我痛哭,也不勸慰,反瞅著我笑。這樣負心的人,從前都是花言巧語來哄著我們!前夜虧我想得開,不然,幾乎上了他的當!只是一件叫人一解:如今我看他待襲人等也是冷冷兒的。二奶奶本是不喜歡親熱的,麝月那些人就不抱怨他麼?我想女孩兒們都是痴心的,白操了那些時的心,不知將來怎樣結局!」正哭著,只見五兒走來瞧他。見紫鵑滿面淚痕,便說:「姐姐又想林姑娘了?我想一個人,聞名不如眼見。頭裡聽著,二爺女孩兒跟前是最好的,我母親再三把我弄進來;豈知我進來了,盡心竭力服侍了幾次病,如今病好了,連一句好話也沒掙出來,這會子索性連正眼兒也不瞧了!」

  紫鵑聽他說的好笑,便「噗嗤」的一笑,啐道:「你這小蹄子!你心裡要寶玉怎麼個樣兒待你纔好?女孩兒家也不害臊!人家明公正氣的屋裡人還不怎麼呢,你到底算寶玉的什麼人?」

  五兒聽了,自己矢言,便紅了臉。正要解說,只聽院門外亂嚷,道:「外頭和尚又來了,要那一萬銀子!太太著急,偏偏璉二爺又不在家!那和尚在外頭說些瘋話,太太叫請二奶奶過去商量。」不知怎樣打發那和尚,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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